生命的意义应该是一个哲学命题,我们必须承认,它是抽象的,也是具体的,同时他是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的,生命的意义在每个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不同的,所以重要的不是生命之意义的普遍性,而是在特定时刻每个人特殊的生命意义。
这个问题就好比问一个棋手:“告诉我,大师,世界上最佳的招法是什么?”离开特定的棋局和特定的对手,压根儿不存在什么最佳的招法,甚至连较好的招法也不存在,人的存在也是如此。 所以,一个人不应该追问抽象的生命意义,他甚至不应该问他的生命意义是什么,而必须承认是生命向他提出了问题。简言之,生命对每个人都提出了问题,每个人都会遭遇剥夺、苦难和死亡,而一个人唯一独特的机会就在于他选择负重的方式,一个人要用他的理解和行动去解释生命的意义。
为什么要探寻生命的意义? 就像你想要一个人开心,你不能命令他开心,你要给他讲一个笑话,给他一个开心的理由。所以选择生存,就要有一个理由活下来,调查显示91%的人认为他们活着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一种事业和使命,61%的人愿意为某个人或者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
什么样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你能说盛放的年轻生命就是更有意义的,而一个癌症晚期即将逝去的生命就没有意义吗?不是的,很多癌症晚期的病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为了搏一线生机或者只是换取和家人相处的最后一点时光,年轻的生命固然闪耀,充满希望,潜力无限,但我更欣赏年长的生命,因为他们拥有的不仅仅是可能性,而是现实性,做过,爱过,也勇敢承受过。某位诗人曾说,你所经历的,别人夺不去。其实不光我们的经历,我们的行为、想法,苦难和甘甜都不会消失。尽管它们已经成为过去,你甚至找不到更多的照片,笔记,但他们依然留存在世界上,“曾经是”也是一种“是”,甚至更为确定。
苦难的意义是什么?
我的一个长辈,她年轻的时候失去了配偶,孩子7岁,她一个人把孩子抚养成人,直到退休,她依旧面临着苦难,赡养一双年过90的父母,带着2岁的孙女,照顾怀二胎的儿媳妇,最近,她刚刚失去唯一的亲弟弟。她曾问过我,人生为什么这么难?苦难的意义是什么?
随着年纪的增长,你失去的越来越多,起初是小时候诊所给你打针的爷爷,一次你回家的时候,问怎么没有见这个人,然后父亲告诉你,他走了3年了;后来,你在体检中发现了一个肿瘤,但是是良性的,你切除了不好的东西,你的生活继续进行着;再后来,你难得回一次家,你发现父亲脸色怪怪的,你即便发现了,也没在意,你想这老子最近肯定不听话,熬夜不睡觉,你叽叽歪歪一通说教,他听的直乐呵,就过去了;一次打电话,他不好意思的问,闺女,我的脸为什么痒痒?然后你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他不听话,又用香皂洗脸,于是把他说了一顿,买了最好的洗面奶给他寄回去;直到最后,他挺不住了,他说医生说我的脖子上有淋巴瘤,我浑身疼,怎么办?
是的,这个人是我。我买了第二天飞回去的机票,以最快的速度约了上海最好的医院的专家诊,当天收进医院,第二天拍PETCT,第三天出结果,第四天活检,第五个工作日出活检结果——胰腺癌晚期,并广泛转移。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病的中位生存期是1-2个月,而且患者要忍受巨大的疼痛,盐酸羟考酮缓释片只能抑制常规性疼痛,还要配合氨酚羟考酮应对爆发性疼痛,你以为有止痛片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不能,你永远都不知道疼痛什么时候来,疼痛来的时候生不如死,疼痛没来的时候你的心底有对疼痛最深的恐惧,你甚至不知道止痛药怎么吃最好,保持什么姿势会舒服一小会儿。
很多人确诊之后受不了巨大的疼痛,自杀身亡,例如《三块广告牌》中的警长,他同时也不希望家人看家他疼痛而心碎。爸爸还在的时候,我觉得如果是我,让我安乐死吧,爸爸不在之后,我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我也有癌痛,我会把它当成是生命的赏赐,甘之如饴,因为我想知道,当初我爹为了能多看我一秒,忍受了怎样的疼痛。
我不会告诉你痛苦的意义是为了更坚强,或者不能将你杀死的终将使你坚强,坚强或者不坚强又能怎么样,从我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开始,上天给我任何幸福的补偿都是不完整的,再快乐的瞬间,只要想起爸爸,我都能马上哭出来,我即便开豪车,住别墅,周游世界,或者是工作上取得成就,都不再会有他一起分享了,所以努力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经历苦难的意义又是什么?
为了开发小儿麻痹的疫苗,一只猴子被一次次的扎针,他是否能够把握其痛苦的意义呢?科学家认为以猴子的智力,它不可能进入人类的世界,只有人才能理解痛苦的意义。请注意,人类就能把握痛苦的意义吗?你肯定人类就是宇宙进化的终点吗?人类世界之外就没有另一个世界,生命之外就没有生命吗,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找到人类痛苦的终极答案?
对经历过生死和无数苦难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体验是,他不再畏惧任何东西,那种体验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
最后,爱的意义是什么?
爱可能是你的软肋,也可能是你的遁甲。只有在深爱另一个人的时候,你才能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本质。通过爱,你才能看到所爱的人本质特性,甚至能够看到他的理想、他的未竟的事业。引用《十诫》中的第五条:Honor your father and mother, that your days may be long in the land which The Lord your God gives you. 荣耀你的父母,地上的生命将得到延续。
年少的时候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固执己见,为什么有时候坏脾气,他脾气坏,我就比他更坏,妥协的总是他,我犯了错,他无条件原谅,他总是给我最好的,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翻盖手机,最好的教育,我的零花钱总是比身边的孩子多,他吃鱼头,我吃鱼肉,他告诉我,我可以为学业担忧,可以为失恋发脾气,但他是世界上最不需要我操心的人。
引用一句电影的台词:一个人的成熟,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那天我看见爸爸慢慢飘向天空,一缕白烟,天空飘着雪,晦涩且灰暗。我想到了一个词语:继承。 我对父亲最后的爱,是继承,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This is us》中黑人老爸说,知道自己要死了,那种感受就好像生活中的美好瞬间像碎片一样在我周围翻飞而我努力地去抓。当我孙女靠在我的腿上熟睡时,我想努力抓住她的呼吸触碰在我身上的感受。当我逗得儿子发笑时,我想努力抓住他的笑声。记住他放声大笑的样子。但现在这些片段飞的越来越快,快得我难以抓住。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从我的之间溜走。存在我记忆中:孙女的呼吸和儿子的笑声很快就将消失。我知道你觉得现在自己还有大把时间,但并非如此。所以别再装的那么冷漠,把握生活中的美好瞬间,趁着你还年轻利落,把握机会。因为在不经意间,你就老了,变得步履蹒跚。那时候再想重来也没机会了。
我是金镶玉,28岁,一个虚无症治疗者,用文字救赎自己。